<1>这么多年,他没有再娶,一是公事繁多,二是儿女都小,也担心新妇不仁。

后宅内人的手段,他可不敢小觑。

萧夫人的位置,可不是留给庄家的!

“子昕的死,庄家有关系,但说到底,是她自己选的啊。”

庄家不是多好的亲家,诸采苓也只是看中他们家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庄家幼女小时候受过伤,无法生育。

进了萧府,孩子又是她亲姐姐生的,总不至于苛待,不求她把家管得多好,能安稳度日就行。

除了逼着子昕生儿子,急着想要庄家女生下萧家的继承人,其他的,庄家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糟心事。

庄子昕把传宗接代看得太重,拼了性命想为萧家留后,诸采苓不能说她有错。

女子难为啊。

事事岂能尽如人意?

“儿子不孝,但萧景仁此生,绝不会再与庄家扯上其他关系。”

庄家是孩子们的外祖家,但是萧夫人,只会有一个是从庄家出来的,那就是庄子昕。

其他的庄氏女,休想再入萧府。

诸采苓:“也罢,经此一事,想必你日后会更谨慎,就不讨嫌了。”

萧景仁对庄家有心结,她却不知,是这么重。

“大铃……”

诸采苓朝着萧芝铎伸出手去。

萧芝铎跪着往前进了一步。

男儿两行泪,不欲等闲垂。

萧芝铎却满脸的泪水。

他抬起脸,泪汪汪地。

诸采苓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他。

“大铃啊,祖母真的要走了,你可要好好做人啊……”

可千万别像你爹,娶个蛇蝎毒妇回来。

诸采苓咽回了想说的话。

“祖母……”

萧芝铎将脸埋在她的手心里。

这双手,在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牵着自己了,一贯是暖意洋洋的。

如今,冰凉一片。

萧芝铎却眷恋地将脸摩挲在她的手心。

祖母放不下他,他又何尝不是念念不舍。

年少时,他有祖母宠着,便偷着懒不想读书。

祖母走后,他日以继夜,力学不倦。

他知道她想让他好好读书,他知道她放不下自己,他知道她盼着自己的锦绣前程。

他为她挣来了。

他已经是举人。

来年春闱,他还会做得更好。

他以为她看不见。

他没有想过,这么多年,她竟还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

鬼怪的下场,很有可能是云飞烟灭,他不想她落得这样的结局。

“祖母,你放心,你放心……”

诸采苓收回自己的手,鬼气,她不该碰触他太久。

诸采苓对着远处的谢令仪招了招手。

“来,令仪,到姨祖母这边来。”

谢令仪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过来,身上的肃杀之气收敛。

他在诸采苓身前跪下来。

“姨祖母。”

诸采苓拍了拍他的肩膀,令仪的身形愈发矫健。

萧芝铎是个书生,谢令仪虽被押着读书,却是个习武的。

诸采苓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是她不想偏心自家孙子,可是两人往眼前一凑,明显令仪更加令人心向往之啊。

诸采苓偷偷地朝着顾又笙挤眉弄眼。

顾又笙两眼一翻,不理她。

诸采苓很快就收回了,放在谢令仪肩上的手。

“令仪啊,我走前本想再见你祖母一面的,可惜……采薇她身子可好?”

诸采苓的父母早已去世,她在世上的亲人,除了儿孙,便只有妹妹诸采薇,以及她的家人。

“祖母身子硬朗,一切都好。”

“那便好。”

诸采苓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萧景仁,看了看萧芝铎,看了看谢令仪。

“好了,顾姑娘,我也可以安心走了。”

诸采苓虽为鬼怪,却未曾伤人,到了地府,受个最轻的责罚,便可得到投胎的机会。

我倒是想把你送走。

顾又笙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诸采苓:“顾姑娘?”

莫不是顾姑娘习惯了她在一旁陪伴的日子,舍不得她走?

“你受伤过重,若不在溯洄伞下休养魂魄,别说去地府受罚,就是下到地府,魂力也是受不住。”

诸采苓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那岂不是说,她还可在人间多留些时日?

哎呀,刚才那些话不都说早了嘛!

“鬼气伤人,你也不可再进萧府,好好在伞里养着,等到休养好了,我自会将你送下去。”

萧景仁确实是个好官,若不是有他身上的功德金光压着,萧府住了两个鬼怪,不出事才怪!

诸采苓黯然神伤。

她已经不是这个世间的人。

“景仁,芝铎,令仪,我走了。”

诸采苓苦笑着,消失在了伞下。

中的毛毛细未停。

顾又笙也未将伞收起。

萧景仁心神恍惚,跪在那里不动。

萧芝铎趴在地上,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谢令仪拧着眉头,望着夜

“福缘善庆,祸因恶积。”

顾又笙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冰冰的。

“萧大人,你造福一方百姓,积功德于一身,莫要辜负了。”

莫要辜负了你母亲,莫要辜负了代娘,莫要辜负了萧芝庆。

莫要辜负了,西杭府的百姓。

当行而行,无所顾虑。

有过必改,罪己是也。

“萧家的祸事,因果已了。”

顾又笙撑着黑色的大伞,渐渐消失在中。

……

顾又笙趁着夜色,回到云来客栈。

客栈里还有些三三两两的客人在那坐着。

一如之前那次,顾又笙面不改色地撑着黑伞,走了进去。

原本说话声不小,此时都静了下来。

小二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露着牙,尽量笑着迎上前打招呼。

娘咧,小二这活计怎么还挺危险的感觉……

顾又笙点头算是回应。

她在众人的目送中,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又笙将黑伞收起,放在桌上。

她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顾姑娘,后面我那不孝子的处理手段,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诸采苓早就想问了。

顾又笙摇了摇头。

代娘的因果已了,若是有影响,也是别的因果。

诸采苓虽然总是骂他,但是儿子是个好官。

她相信他会大义灭亲,给代娘一个交代。

“可怜那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受了这么多罪。”

诸采苓遗憾,若是自己在世,即便被章梦骗了,也容不得她对孩子不好。

内宅有她看着,芝庆的日子总不会难成那样。

若不是她气萧景仁瞎了眼,若不是她不待见章梦,若不是她不放心大铃,跟着他走了,好歹她在府里……

可以早点发现后院的端倪。

一个连爹娘都不会叫的孩子,却受尽了惊吓与凌虐。

诸采苓还想再聊,却发现顾又笙已经合衣躺在床上。

鞋子一前一后地掉在床前的地上。

诸采苓闭上嘴,不再出声。

别人听不见她说话,顾姑娘却是可以的。

出去一趟,虽然不过一两个时辰吧,但别说是顾姑娘,就是躲在溯洄伞下的她,也是疲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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