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的母亲、父亲出生在山东省梁山县的一个农村家庭,从小就在农村长大,母亲因家里贫穷,一天学没有上过,父亲高小毕业。他俩都在农村长大,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经媒人介绍,他俩在十八岁的年龄便结婚了。母亲和父亲在家里都是头大的,结婚以后住在爷爷家,一家七口人挤在两间的房子里住着。由于爷爷家贫穷,母亲和父亲结婚时都没有做一床新被褥,盖的被褥是过世的奶奶留下的,被褥上面打满了补丁,吃饭的碗仅有四个,一顿饭吃下来还得分先后吃。爷爷家的地养活不了一家七口人,每当吃饭的时候爷爷都吃得很少,省下的饭留给正在长个的叔叔姑姑们吃。

爷爷饿得精瘦,脸上的颧骨突出,架着两个无神而又大的眼睛,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时常蹲在屋门口,一边吸着旱烟,一边说:“

几亩地怎么能养活一家七口人?怎么能养活一家七口人?红薯做的窝窝头都吃不饱。唉!……”爷爷每天吃完晚饭的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叹气,像一条皮鞭一样抽打在母亲和父亲的心上。母亲看到饿得瘦骨嶙峋的爷爷和瘦弱的叔叔姑姑们,她夜晚经常眼含泪水,对丈夫说:

“姚侗,爹和弟弟妹妹们每顿饭都吃不饱,尤其是爹,每顿饭只吃半个窝窝头,饿得都瘦成啥样了?家里的土地根本养活不了全家人。咱俩想想办法,老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王岫蓉,你以为没有想过吗?我晚上睡不着觉,就是想这些事情。唉!上哪里找出路呢?咱也不会做买卖,地分得少,俺们咋办呢?”

他说完,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倔强的表情。王岫蓉虽然刚和姚侗结婚半年,但仅半年的时间,她就了解了他;姚侗善良,性格耿直,有啥说啥,虽然整天说不出几句话,憨厚的心里却有着干一番事业的理想。

夏季的夜晚宁静,糊白纸的窗户上落满了月光,月光透过纸,朦朦胧胧的洒在屋里。小屋里简陋寒酸的不得了,仅有一张几代人都使用过的旧床,四周的墙都露出龇牙咧嘴般的裂缝,和盖房时和在泥土里的麦秸也展现出来,墙上没有一件装饰品,黑乎乎的四壁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阴暗。

小屋里安静下来,王岫蓉睁着明亮的眼睛,白净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忧伤。是啊,从小生长在农村,只能做些农活,还能干些什么呢?如果分的地能够养活全家人,一生一世生活在农村,不是更好吗!可是,现实生活的存在,不得不让他俩想着今后的出路,这种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俩脑海里的想法,像夏天的一群群蚊子一样叮咬着他俩的心。

爷爷不听母亲和父亲的劝,照例每顿饭吃半个窝窝头,全家人眼睁睁看着他瘦下去,虽然饿得浑身无力,但是还是坚持早起扛着锄头下地,到了傍晚扛着锄头回家。吃完晚饭,独自一人坐在家门口吸烟,伴随着他一口口吐出的烟雾是一阵阵的叹息声。

父亲实在不能再看到爷爷这样生活下去了。他走到爷爷的身边说:

“爹,村里的几个后生都闯关东去了,听说他们在关外都混得还不错,挣的钱还能补贴家用。我和岫蓉商量过了,准备到关外挣钱去。”

爷爷一听父亲说“到关外挣钱去”,身子颤抖了一下,停住吸烟,猛地吐出一口痰,说道:

“到关外挣钱去,那可不行!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挣的钱吗?那是到井下采煤呀,太危险了!弄不好会死人的!不行,你俩不能去,咱们宁愿在家饿死,也不干那危险的活。”

“爹,你听我说,我和岫蓉到了关外,不去下井采煤,找别的工作干,不会有危险的。”

爷爷一听父亲这么一说,态度和蔼了。母亲在院里看到爷爷的态度有了转变,走到爷爷的身边说:

“我和姚侗到了关外,不会下井采煤的,你尽管放心,我俩找别的活干,挣了钱,每月都往家寄,供弟弟妹妹们上学。”

爷爷听了母亲的话,一言不发,又抽起闷烟来。家里窘迫的都买不起灯油,弟弟妹妹们正在上学,紧巴巴的生活让他愁得夜晚睡不着觉。母亲和父亲的想法让爷爷看到了希望。他把烟在鞋底掐灭,忧郁地说道:

“到东北的哪里去呢?”

“我和岫蓉商量过了,到东北的满洲里,听说那里有砖厂,我和岫蓉脱砖坯子,每一个月都不少挣钱。”

“脱砖坯子这活好,比下井好多了。我去亲戚家给你俩借几个钱,你俩买两张火车票就走吧。”

爷爷说话的声音哽咽了,他倏地起身,回到了屋里,掉落下来了两滴辛酸的眼泪。

爷爷给母亲和父亲从亲戚家里借了十几块钱,买了两张去扎赉诺尔站的火车票,带着一床打补丁的破棉被和唯一的一套衣服去东北了。买完火车票后,剩下的几元钱不舍得花,一路上只吃着几个窝窝头,坐硬板座,熬了两夜总算到了海拉尔站,在海拉尔站下车的乘客很多,车厢里就剩下了廖廖几个乘客,瞬间整个车厢里变得冷清起来。一个个子高高的青年男子去打开水,他打完开水走过来的时候,听到了母亲和父亲说着山东话,他停在了父亲的身边:

“恁俩也是山东人?”

大个子青年惊喜地问道。

“是呀,听口音,恁也是山东人?”

大个子青年一听母亲和父亲都是山东人,方正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双眼皮下的一双眼睛盯着母亲和父亲:

“恁是山东的哪里人?”

母亲回答说:

“俺们是梁山县人。”

大个青年一听顿时兴奋了,他一只手端着水杯,另一只手掌把大腿拍得啪啪地响,扯开嗓子喊道:

“俺听了你俩的话像山东人,还是老乡呢!”

大个子青年扯开嗓子高声喊道:

“马淑兰!马淑兰,你快过来,你快过来!这里有咱们的老乡。”

大个子青年的喊声高过了火车的咣啷咣啷地响声。车厢里的人都把目光凝聚在大个子青年的脸上,给凄清的车厢里增添了些许的温暖的气息。

一个青年女子款款地走来,她的身姿婀娜的像春天里河畔的杨柳一样的美丽,中等身材,嫩白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魅力,两根长长的辫子垂在腰间,伴随她轻柔的脚步越来越近,说话的语气也是柔柔的,她轻言细语地说:

“曹老大,你是说他俩是俺俩的老乡呀?”

“他俩是梁山县的人,俺俩是嘉祥县的人,你说是不是老乡呀。”

马淑兰一听母亲和父亲是梁山县的人,她微微一笑,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

“曹老大,你在家也是头大的吧?”

“俺在家排行老大,一天学没有念过,爹娘也不识字,没有给俺起个名字,乡亲们从小就叫俺曹老大。这是俺家里的,名字叫马淑兰,她有文化哩,高中毕业生。”

曹老大的高嗓门,又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既有文化又漂亮的马淑兰脸上,她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甩了一下辫子,望着车窗外的大草原,似乎在火车飞驰而过的原野、山脉、成群结队的牛羊的景色里,缓解她的害羞。

他们都分别介绍了姓名、年龄之后,曹老大直爽地说:

“恁俩比俺俩都大,这以后,俺俩就叫姚大哥,嫂子啦。兰子,快叫‘大哥、嫂子’呀。”

姚淑兰声音像蚊子的声音一样。

“大哥、嫂子。”

她叫完“大哥、嫂子”之后,又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俺这媳妇从小没有出过远门,见人怕羞,火车还是头一次坐呢。姚大哥,恁俩也是第一次出远门?”

母亲和父亲都点了一个头。

“大哥和大嫂和我一样,在家里面都是头大的吧?分到的土地不够养活一家人,也是到东北找活干吧?”

他说完,嗓子有些沙哑,眼睛里洇满泪水;母亲和父亲也被曹老大的情绪感染了,禁不住想起了在家的爷爷和弟弟妹妹们,思乡之情油然而升,背井离乡的辛酸苦楚在他们的心里翻腾起来,久久地不能平静。

他们都沉没了,不约而同地望着车窗外;车窗外的景色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东北的冬天异常寒冷,满洲里地处祖国的最北端,和苏联毗邻,呼伦贝尔大草原和大草原上生活的蒙古族,只是在乡亲们的拉呱里听到的,而乡亲们拉呱说起的这些地方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憧憬和梦想,可是为了生活、为了挣钱养家糊口,他们告别了自已热爱的故乡,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去生活、去打拼。前方的道路究竟是什

么样子?是否曲折坎坷?是否苦难重生?是否饥寒交迫?他们都没来的及考虑,就毅然决然地扛起行李,茫然不知地坐上了北去的列车,寻找他们的新生活。

“姚大哥,你和嫂子在哪里下车呀?”

“俺俩买的是去扎赉诺尔站的车票。恁俩呢?”

“俺俩也是买的扎赉诺尔站的车票,咱们在一个车站下车。”

背井离乡的两家人听说都在一个车站下车,心里都充满了浓浓的亲情,给他们孤独寂寞的心里添加了一丝的慰藉。

列车员在车厢门口喊道:

“扎赉诺尔车站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曹老大夫妇和母亲和父亲收拾好行李,走到列车门口准备下车。火车缓缓地驶进扎赉诺尔车站,月台上非常冷清,只有两名车站的工作人员站在列车旁边。

他们都只有一件行李,用粗布包裹着,里面都同样是一床旧被褥。马淑兰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小布包。

他们站在小小的月台上,都茫然地站立着,望着火车站破旧的候车室发呆,宛如两对孤孤单单的鸿雁,不知道往哪里走。

“姚大哥,这里就是扎赉诺尔,咱们走吧。”

曹老大的话被他身边的车站的工作人员听到了,工作人员穿着深蓝色的制服,大约有三十左右岁,手里摆弄着小旗子说道:

“同志,这里不是扎赉诺尔。”

他们听到后,脸上都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你们是要去扎赉诺尔吗?”

曹老大怔怔地说道:

“俺们是到扎赉诺尔。”

青年听到了,笑起来。

“同志,这里是扎赉诺尔站,但不是扎赉诺尔;扎赉诺尔从这嘎达往西走,还有十几里地;我们管扎赉诺尔站叫小站,你们买错票了,到扎赉诺尔买车票要买到前哨站,在前哨站下车就是扎赉诺尔了,这里只是一个小镇。”

他们听完之后,紧张的心情安定下来。扎赉诺尔离这里仅有十几里地,对庄家人来说,简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他们都扛起行李,走出月台,向扎赉诺尔走去。

小站的房屋都是低矮的大坯房,而且每家的房前屋后都用柳条子圈起来一个很大的菜园子,傍晚的阳光灿烂地落在菜园子里,豆角架和黄瓜架都井然有序地排列在菜地里,麻雀和绿色的小鸟在豆角架上和黄瓜架上飞上飞下。

曹老大望着一家家的菜园子,他心里的凄楚的感觉又陡地塞满了温暖的气息。

“姚大哥,恁看呀,东北的这个地方和咱家里一样啊。俺以为东北人不会种菜呢,他们比咱老家的人都种得好;那是种的啥呀?”

曹老大看到了土地、看到了土地里种出来的蔬菜,他喜欢的不得了。他们都停下脚步,都一起望着绿色的枝叶和茂密的枝叶上长得白色的花朵,虽然都从小生长在农村,可他们却没有见过这种农作物,一时间谁也回答不上来,只是好奇地看着。

这时,一个老大爷走进菜园子,看到他们的目光都盯着土豆秧子,禁不住哈哈笑起来说:

“你们都是关里来的吧?这是我栽的土豆。”

老大爷说完了,他又笑起来。

“土豆?就是俺们说的地蛋吧?”

曹老大又试探地问。

“小伙子,你说对了,这就是地蛋。”

“是土豆呀,俺们在老家也吃过,炒菜吃好吃哩。”

曹老大边走边说,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姚大哥,种菜是咱们的本行,咱们不会输给东北棒子吧?”

“曹老大,你说话有点把门的。咱们来到了东北,就应该学着说东北话,你说人家是东北棒子,人家说咱们是山东棒子,其实还是人家说的对,咱们才是真正的山东棒子。”

小兰子,你上了几天学,酸劲又上来了,这刚到东北,你忘本了吗?家里再穷也是俺的家乡!奶奶的!俺不服东北人,俺能吃苦,俺一个人能抵得过他们三个东北人!这里的房屋都是土坯盖的,还赶不上俺们村里的房子好。”

曹老大较劲地说,好像和谁抬杠似的脸红脖子粗。马淑兰低下头,脸上露出了羞赧的笑容,白嫩的手揉搓着衣襟。

“兄弟,俺知道你的一身力气。这不,咱们到东北了吗,有你显身手的时候。”

曹老大听姚大哥这么一说,他才从亢奋的状态中恢复了正常。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地走进了扎赉诺尔。土房参差不齐地矗立在土路的两边,房前屋后很少见到树木,几只麻雀在房屋上飞来飞去,他们仿佛走进了古朴的村庄,大街上偶尔能看到几个人影,在夜幕即将到来之前,更加彰显出了这座小城的凄清。

“这是什么房子呀?”

曹老大说道。他们在一座木垛房前停住脚步。木垛房高大,而且刷着黄色和蓝色的油漆,它不是用土坯盖的,也不是用砖砌成,好像都是用木头砌成的。”

马淑兰说:

“这房子好像是木垛房子,是苏联人在东北建的。”

“木垛房子?木头也能建房子,苏联人真是败家!小兰子,你没有来过东北,你咋知道呢?”

“我是在书本上看到的。”

这时,木垛房里走出来一个戴着白毛巾,穿着裙子的妇女,她黄色的头发,脸白得发光,一双蓝色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看。

他们都紧张起来,这个妇女不是中国人呀?他们都在心里打着问号。

“这个女人是苏联人,嫁给了中国人,留在咱们国家生活了。”

马淑兰的话比蚊子的声音大了点。

黄头发的妇女向他们走来,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道:

“你们是外地来的人吧?”

他们以为她不会说汉语,居然汉语说得这么流利。

“俺们是从关里来的,想找旅店住宿。”

曹老大说道。黄头发的妇女听到后,又是迷人的一笑。

“这嘎达哪里有旅店呀,只有区政府开的一个招待所,还不对外。”

他们一听没有旅店住,顿时心都提到嗓子眼。

“姚大哥,这可咋办呢?没有旅店住宿;这可咋办呢?”

曹老大眉头紧锁,犯愁了。

“听你们说话的口音,是山东人吧?”

曹老大脱口而出:

“俺是山东省嘉祥县的人。”

曹老大的这句话仿佛一束耀眼的光芒,顿时把黄头发妇女的眼睛点亮了。她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惊喜,说道:

“你们是山东省嘉祥县的人?”

她说完,扭过头,向屋里高声呼喊:

“王洪生!王洪生!你快出来呀!”

一会儿,木垛房子里走出了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他的两手挓挲着,手指上沾满了血。

“卡佳,咋的啦?”

男子莫名其妙地问。

“洪生,他们说是从山东省嘉祥县来的,他们是你的老乡呀。”

卡佳兴奋地说。

“嘉祥县的?”

王洪生的一句带着浓重乡音的话,让他们凄凉的心情瞬间变得温暖起来。他快步地走到他们的面前,两个眼睛紧紧地盯住他们看,宛如几十年没有见面的亲人一样的仔细的看着。他强健的体魄像一个小牛犊子,两只胳膊黝黑而又粗壮,两条腿宛如木墩子似的肥胖而又有力。

“俺也是嘉祥县的,老僧堂公社的。”

曹老大一听说是“老僧堂公社的”就高兴得合不拢嘴。

“恁是老僧堂公社的,俺是孟姑集公社的,咱们离着几十里路。这位是俺家里的,名字叫马淑兰,姚大哥家是梁山县的,那是他家里的,名字叫王岫蓉。”

王洪生挓挲着手说:

“老乡,老乡呀,咱们才是真正的老乡!快进屋吧。”

王洪生和卡佳领着他们走进了屋里,一个七、八岁混血的孩子站在屋子里,陌生地看着他们。

“这是我的儿子,小柱子,快叫叔叔婶婶呀。”

王洪生这么一说,小男孩害羞地站起来,向里屋跑去。

“这孩子呀,怕生。”

卡佳嘻嘻地笑着说。

“弟弟和弟妹们先喝点茶,我今年整三十岁,看样子我比你们都大?我正在做饭呢,你们看我满手都沾满羊血,我给你们煮手把肉去。”

卡佳给他们沏上砖茶,酱红色的砖茶在白色的玻璃杯里显得格外的温馨。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喝上了茶水,心里感到暖融融的。他们都怯生生地看着屋里的一切: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面,地上铺得是刷着暗红色的地板,精致的厨柜,厨柜上还有一个小钟表,滴嗒滴嗒地响着,窗台上养着几盆鲜花,天棚上吊着灯泡,桔黄色的灯光照着宁静的地板,地板上看不到一个纸屑和一根头发丝,这整洁有序的房间倒让他们大气都不敢长出,都拘谨地坐着、看着,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他们今生做梦都不会想到:今生能够走进这么高档的家庭,和他们的农村的家简直是天壤之别。

“弟弟妹妹们,咱们吃饭喝酒了。”

王洪生领着他们走进了厨房,这间厨房很大,是一间厨房兼餐厅的房间。卡佳正在圆桌旁布菜,一大盆手把肉,一盘切得整齐的香肠,一盘炖鱼,一盆土豆炖牛肉,热气腾腾的,满满一桌子。

“咱们在东北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王洪生的一句话说得大家都觉得特别的幸福。

“卡佳,刚才把你们来东北的情况都跟我说了。我们这嘎达没有旅店呀,今晚你们住在我的家里,你们都看到了吧,咱家里宽敞,再来四个人也能住下。来,咱们吃肉喝酒。”

卡佳给每个人都倒满了一杯酒,王洪生端起酒杯喝了半杯,卡佳却一口喝干,而酒杯的容量足有二两半。

他们都被卡佳的酒量吓得够呛,端起酒杯不敢喝酒。

卡佳抿嘴微笑着说:

“喝酒呀,少喝点。”

他们都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后,看着桌上的菜不敢动筷子。

“卡佳,你给两个妹妹切手把肉,我给两个弟弟切手把肉,我们在农村根本没有吃过手把肉。”

他们吃到了香嫩可口的手把肉,觉得越嚼越香。

卡佳给他们的碗里都布了香肠。王洪生说道:

“这是卡佳自己做得牛肉香肠,你们都尝尝。”

曹老大吃了几片香肠,心疼地说:

“王大哥,俺没有听说过啥是香肠,在关里的时候,吃过猪血灌的肠子,那叫香肠吗?”

“那是香肠呀,只不过那是用猪血灌的,这是用牛肉灌的。”

“还是牛肉灌的香肠好吃,用牛肉灌香肠那不是败家子吗!”

曹老大心疼地说。马淑兰在桌子的下面踢了他一脚。卡佳禁不住笑了起来。

“兄弟,这里是东北的呼伦贝尔大草原,牛羊成群啊。我在井下采煤,工资挣得多,吃些牛羊肉不算什么。犯愁的是吃的细粮少,有钱买不到呀,竟吃粗粮,反正这粗粮也比咱老家的地瓜面的窝窝头好吃。”

下井采煤能挣这么多钱,还能吃上牛羊肉,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下井采煤像一座金山一样的诱惑力,在他们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王大哥,俺和姚大哥也和你一起下井采煤吧?恁看俺俩中不中?”

“中啊,中啊,现在煤矿正在招工呢。”

“那俺俩就下井采煤去!”

曹老大气壮山河地说。

“王大哥,俺不愿意他下井采煤,采煤的工作多危险啊!老家的爹娘也不同意他下井采煤。”

“淑兰妹妹说对了,俺公公也不同意姚侗下井采煤。”

“两个妹妹说的对!下井采煤确实有危险;我在井下采煤干了十几年了,是有丰富经验的老工人,虽然这嘎达下井采煤挣得工资是最高的,但危险性还是存在。反正呀,我们这嘎达的许多单位现在都招工,咱们再想想到哪个单位上班。”

王洪生的一席话给了母亲和马淑兰吃了一个定心丸,她俩悬着的心安定下来。

“你们都尝尝鱼,看这鱼好吃不?”

马淑兰吃了一口鱼说:

“这鱼嚼着像嚼羊肉一样的筋道,不像咱关里家的鱼,吃起来软绵绵的,没有嚼头,也不香。”

王洪生听了大笑起来。

“大妹子,你说对了,咱关里家的鱼是河鱼,这是达赉湖里的鱼。”

“达赉湖?俺听说过这个地方。”

父亲说道。

“是达赉湖,达赉湖渔场出的鱼。”

“达赉湖有咱们的东平湖大吗?”

“姚老弟呀,达赉湖比东平湖大多少倍呢。达赉湖渔场的工资也很高,渔场正在招工,你俩到渔场上班吧,一年四季打鱼,没有什么危险,中不中啊?”

“中,中。”

母亲和马淑兰异口同声地说。曹老大默不作声,父亲的意愿也是不去井下采煤。

卡佳端起酒杯:

“到渔场打鱼的工作好啊,有鱼吃、有肉吃,工资也不低,为两位兄弟能去渔场工作,咱们干杯吧!”

卡佳说完,一口喝掉杯中的酒。她已经喝了一斤白酒了,脸颊绯红,宛如草原上的红百合花一样鲜艳。

“两位兄弟,咱们说定了去渔场工作,明天我送你们到渔场报名。卡佳说的对,咱们干杯吧。”

他们下火车的时候还有身处异地,举目无亲的凄凉感觉,而此时,他们的心里则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期盼,孤独、徘徊、辛酸、悲伤的情绪在他们的心灵深处陡地一扫而光。父亲和曹老大放开了酒量,把一杯酒喝完。

“弟弟们,你们真棒!我爱你们!”

卡佳豪放洒脱地说道。她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热情和真诚的火焰。母亲和父亲和曹老大听到后,脸上窘得发慌,都难为情地低下头,倒是马淑兰不露声色,沉静的像一潭死水。她端起酒杯,解嘲地说:

“卡佳刚才说的‘我爱你们’,就是咱们农村说的‘我喜欢和你们做亲戚’,这是苏联妇女不同的语言表达方式,来,咱们也为王大哥和卡佳的热情款待干杯。”

马淑兰由原来的拘谨和腼腆变得开朗活泼了,由原来的软言细语变得声情并茂了。父亲和母亲和曹老大听了马淑兰的一番解释,脸上羞赧的表情倏地消失了。马淑兰把剩下的半杯酒喝掉。卡佳又热情奔放起来。

“弟弟妹妹们,你们谁先唱一首歌呀?咱们一起助助酒兴。”

“卡佳,你不要难为弟弟妹妹们啦。我知道你喝酒喜欢唱歌跳舞,你给我们唱首歌吧!”

“我给弟弟妹妹们唱一首我们家乡的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卡佳说完站起来,洁白如玉的胳膊摇摆着,用女低音唱起了这首苏联的爱情歌曲。他们在农村听到的歌曲都是戏团里演唱的戏剧,哪里听到过这样优美的令人心旌摇动的爱情歌曲。他们都是经过媒人介绍,见一面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根本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滋味,甚至连爱情、情书都不知道是什么。结婚、娶媳妇、过日子、传宗接代这简单的传统的字眼桎梏着他们的思想。卡佳的一首深情的爱情歌曲像一束阳光照射进他们芜的心田,在歌声里他们才懂得了爱情的意义,而爱情这个美好的字眼在他们的心里,像波浪一样的翻滚,在那里撞击出了一朵朵的浪花,这浪花令他们惊喜、这浪花令他们兴奋、这浪花令他们醍醐灌顶,这浪花令他们品尝到了爱情的美好。

卡佳唱完歌说道:

“亲爱的!让我们干杯吧!”

她喝完杯中的酒,双手搂住王洪生。

“亲爱的洪生,我爱你!让我们打开唱片,跳舞吧。”

她说完,嘴唇贴在王洪生的嘴唇上亲吻起来,而王洪生也不躲避,抱着她一起亲了几个嘴,响声惊得他们都目瞪口呆,这也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看得他们都羞涩得低下头,禁不住脸红起来,心里惊慌得像跑着一只莽撞的野兔,尴尬的他们恨不得插上翅膀,像燕子一样立刻飞出房屋外。

卡佳和王洪生吻结束之后,卡佳还坐在王洪生的大腿上。

“卡佳,弟弟妹妹们不会跳舞,你别难为他们了。”

卡佳听了王洪生的话,才意兴阑珊地站起来说:

“弟弟妹妹不会跳舞,那咱们就喝酒吧。”

卡佳又喝了两杯酒,她意犹未尽地走到里屋帮助他们收拾房间,他们睡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来到东北的第一个夜晚让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是在这样充满西方浪漫情调的夜晚度过的,而这个夜晚也是他们充满信心,看到美好的未来生活的夜晚,这个美丽的夏天的夜晚在他们一生的记忆里都不会磨灭的,是他们走向新生活的一个起点,他们从这个起点出发,无论付出多少艰苦的劳动和汗水,哪怕牺牲生命,也会坚强地勇敢地到达幸福生活的彼岸。

第二天早晨,他们吃过饭,王洪生请了假,卡佳套上马车,拉着行李,和他们一起上路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卡佳赶着马车驶进了一个大院,马车在一排平房前停下来。

“咱们到了,这就是渔场的总场。”

王洪生领着父亲和曹老大走进了办公室,走到一间挂着木牌的办公室前停下来,木牌上写着“劳资科”的字样。王洪生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了“请进”的声音。他们走进办公室,看到一位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握住笔在写着什么。

中年男子抬起头来,脸色黝黑,嘴里露出一排烟熏的黄褐色的牙。

“同志,你们是来报名的?”

中年男子试探的问。

“是呀,我们是来报名的。”

中年男子从桌上拿过来一张表格。

“你叫什么名字?”

“同志,不是我报名,是他们。”

王洪生手指着父亲和曹老大说。

“噢,是你俩呀。”

中年男子走到父亲和曹老大面前问道:

“你们是农村人?”

“俺们是农村人,山东省嘉祥县的。”

“噢,是嘉祥县人呢,我知道,我知道,去年有几个嘉祥县的人来渔场工作,他们都干得不错,不怕寒冷,能吃苦。你俩的身体健壮呀,到渔场工作正当年。欢迎你们,欢迎你们!”

中年男子满意地走回办公桌,从办公桌上拿起了两张表格,递给了父亲和曹老大,让他们自己填表。

曹老大难为情地说:

“俺不会写字。”

父亲接过来曹老大的表格,坐在一把椅子上填写完表格,递给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接过表格仔细看着,他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钢笔字写得太好了!你叫曹老大?”

曹老大马上说道:

“俺叫曹老大。”

“噢,那你就叫姚侗。唉呀,姚侗,看你的字写得这么漂亮,就

知道你是有文化的人,咱们渔场正缺少你这样的人才呢!好好干吧,年青人,有前途啊!红旗分场正缺职工,你们就去红旗分场吧,红旗分场也叫二号分场。你们今天来的正好,二号分场的于场长在街里,你们一会儿和他一起走吧。”

中年男子刚说完,办公室里走进了一个高个子的男子,他浓眉大眼,额头宽阔,脸庞微胖,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刚一进门就急切地说:

“朱科长,有来报名的吗?我在街里等了快一个星期了,分场里人手打不开点,秋网快要开了,没有人手,我们怎么开网啊?”

“于场长,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把最棒的两个青年分配到你们分场;你看看他俩,还满意吗?他叫姚侗,他叫曹老大,一个是梁山县的,一个是嘉祥县的。这是你们的于祥场长。”

于场长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两个身体健壮的男子汉,眉开眼笑了。

“朱科长,谢谢你!给我们分场分了两个棒小伙子,这回呀就不愁开秋网了。”

“于场长,姚侗有文化,你看看他写的字,漂亮极了!”

朱科长拿着父亲填写的表格说。于场长接过表格。

“姚侗的字写的确实漂亮!我们分场正缺有文化的人,谢谢于料长。姚侗、曹老头,你俩跟我一起走吧。”

于场长领着父亲和曹老大走出办公室,坐上了一辆解放牌的汽车。司机师傅嘱咐道:

“车开的时候,你们都抓住车的护栏。”

汽车驶出街里,驶进了草原上;绿草如茵,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映入了他们的眼帘,一阵阵野花香随着夏风扑鼻而来,蓝天湛蓝的令人心醉,白云朵朵的像飘在绿色的草原上一样。

“恁们看呀,那是不是达赉湖?”

汽车驶上了一座山,在汽车的前方露出了蓝色的水面,水面上飞翔着点点的海鸥。曹老大兴奋地用手指着说道。随着汽车驶上更高的山路,蓝色的水一望无际,水天一色,仿佛水是从蓝天上流下来的感觉。

“这就是达赉湖!它太大了,比俺想象中的大多了。”

母亲和马淑兰欣喜若地凝望着渐渐远去的湖水,马淑兰忘情地说:

“达赉湖简直是美极了!美极了!”

她的情感和母亲、父亲和曹老大的情感都完全地投入到了达赉湖的蓝色湖水里,一种对新生活的热爱在他们心中漾溢出来了。他们的眼角眉梢没有了往日的沧桑的痕迹,都充满了开心的快乐的喜悦。

汽车行驶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驶进了背靠草原,面对湖边的一个大院,湖边的波浪拍击着沙滩,在院里能够听到波浪的声音,湖边的西侧矗立着山崖,山崖的下面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巨大石头,鸥鸟喳喳地叫声响起,响声驱散了大院里的寂静。

几个六、七岁的男孩女孩看见汽车驶入大院,都追赶着汽车尾气一边跑,一边高声地喊着:

“汽车来了!汽车来了!”

汽车停在办公室的平房前,于场长下了车。

一个高大的,约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从办公室里急忙跑出来。

“于场长回来了,于场长回来了!”

他热情地去接于场长的提包。

“大包呀,你先不要管我。咱们分场新分来两名职工,你先帮他们把行李搬下来。”

叫“大包”的男子热情地走上前来,帮助他们把行李都搬下来。

几个孩子围住马淑兰盯着看,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们,哪里见过马淑兰这么年轻貌美的女人,他们看得马淑兰脸红心跳。

“阿姨的辫子好长呀,她的脸红了。”

“阿姨长得好看,长得好看!”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叫大包的男子看到马淑兰不好意思了。他微笑着的脸瞬间挂满了怒气,说道:

“小孩子们,一边玩去!别倒乱了!”

小孩子们一边跑着一边喊着:

“张大包!张大包!……”

叫大包的男子转过身,非常自然地对他们说:

“我姓张,名字叫张宏武,分场没有叫我名字的,都叫我大包。你们看,我这里长了个大包。”

他用手指着自已的鼻梁上。他的鼻梁的上端长了一个很大的包,包的皮肤晶亮,和他脸上的黑黜黜的皮肤极不相衬,宛如黑色的土地上长出的一朵白蘑菇,硕大的包挤得他的两个眼角的眉毛挓挲着,他说话的时候大包颤动着,压迫的他的两个眼睛若睁若眯着,让人们看到了感觉到特别的痛苦。他膀大腰圆,嘴里的两颗门牙特别大,而且由于长期的吸烟,满嘴的牙齿焦黄,可他的眼睛特别的大,目光炯炯有神,在他闪亮的目光里能够感觉到他的善良和热情。

“你们刚才都听到了吧,连分场的这些小兔崽子都叫我张大包,你们以后就叫我张大包吧。我是分场干零活的,你们刚到分场安家,以后啊,你们家有什么活告诉我,我去帮忙。”

张宏武大嗓门说话,他高吭的声音,整个分场的大院里都能听到,而且还夹杂着严重的鼻音。他说完,伸出两手,把两个行李放在他的两个肩膀上,大踏步地向院外走去。

“张大包,张大包!领着他们去住房。我也跟着去。”

于场长走出办公室,在后面喊道。张宏武领着他们走出分场大院,向西边的小山坡上走去,走进了小山坡上的一排低矮的土坯的平房,平房的上面是红色的瓦。走进平房的走廊,并排着四个没有刷漆的木板门,张宏武向走廊的东侧走进,在走廊的尽头停住,他把两个行李从肩膀上卸下来,放在地上说:

“你们到家了。”

许场长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两间房门的锁说。

“小姚,小曹你俩选择吧,谁住哪个屋?”

曹老大说:

“姚大哥比我岁数大,他住东面的,我住西面的。”

他们分别都拿着行李走进了自已的房间。房间是里外屋,里屋是一个大炕,一个窗户,外屋仅有一个炉台和一个朝东的窗户。

“许场长,小姚和小曹只从家里带来了行李,锅碗瓢盆,酱醋油盐,米面粮菜都没有,你让他们两家怎么生活?”

张宏武急切地说,仿佛是他自己来安家一样。

“张大包,你不要着急,他们两家都缺什么东西,你拉好单子,和我去分场领。”

张宏武和许场长去领东西去了。

“姚大哥,分场给俺们分的房子不错呀。”

曹老大和马淑兰一起走进母亲家说。他们四个人都环顾四周的光滑洁白的墙壁,曹老大满意地说。

父亲也点头,母亲和马淑兰高兴得不得了。她俩始终微笑着,从里屋走到外屋,新的住房既宽敞又明亮,比起农村住的阴暗潮湿的房屋要好多少倍呢。

张宏武赶来了马车,从车上往屋里搬东西。父亲和曹老大一起从马车上缷完东西。张宏武又热情地说:

“小姚、小曹,你们是从关里来的,我把东西给你们摆弄好。”

他麻利地把一张炕席铺在了炕上,又在炕席上铺上了白色的布,把两套崭新的绿色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炕上。

“你们从关里带来的被褥不要用了,都是粗布的,睡着不舒服。这是连队的领导给咱们分场送来的两套军用被褥,许场长特意交待给你们用。夏天的时候,天气热,你们可以用军用毛毯,冬天的时候,你们可以用棉被。”

“军用毯,是毛毯呀?”

马淑兰吃惊地问。张宏武感到她有点不相信是毛毯,特意又从炕上拿起说:

“弟妹,你看看,这军用毯比百货商店的毛毯质量好,你拿钱买不到这样高级的毛毯。”

张宏武说完,哈哈地笑着走了。母亲和马淑兰用手摸着军用毯,绒毛是那样的柔软细腻,禁不住把毛毯放在她俩的脸上揉搓着,绒毛是那样的光滑有弹性。她俩的眼睛潮湿了,从小生长在农村,只听大人们说起过毛毯;她俩在农村的供销合作社里连见都没有见过毛毯,这高级的珍贵的东西竟然今天能够被她俩使用,做梦都梦不到的东西,今天竟然在她俩的眼前,而且还是军用毯。

张宏武又风风火火地来了,他的两个肩膀上各扛着一个麻袋,他把麻袋放在走廊里说:

“那一麻袋是小曹家的。”

他把另一个麻袋扛进屋里,放在炉台边,从麻袋里拿出桦树皮和干牛粪说:

“咱这嘎达,夏天做饭都烧牛粪。”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牛粪放在炉膛里;用火柴点燃了桦树皮放在炉膛里的牛粪下,牛粪燃烧起来,火光照亮了炉膛。

“于场长给你们每家一袋大米,一袋白面,快到中午了,你们赶快生火做饭吧!”

他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母亲和父亲来到东北的新家里,做了第一次饭,做了连他们过年都吃不到的白面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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