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王二婶去酒楼送菜,之后还要去妹妹家,和张梓若约定了午后北城门汇合。

张梓若领着小反派前往绣楼卖花样。

两幅花样,共得了一百二十文。

总算有进账了!

离税钱还差一两一百二十五文。

张梓若寄希望于食谱。

顾云淮仰头问道:“若卖不出去怎么办?”

若是她同上一世那人一样,动了把他卖掉的心思,那他必让这孤魂野鬼魂飞魄散!

张梓若发现小反派莫名变得阴郁,不知道是不是成长经历的原因,好像总是很悲观。

唉,养娃,任重而道远啊!

她蹲下身,摸摸小反派的脑袋,同他说悄悄话。

“方子卖不掉,们就连夜逃往他乡。怕不怕?”

顾云淮状若嫌弃地瞧她一眼。

“若逃,们得快点回去收拾,你受伤虚弱走得慢。”

他纤长的睫毛如蝶儿般舞动,嘟着玉琢冰雕的小脸儿,碎碎念着,为她筹划都要带什么走。

张梓若被小家伙一本正经的雪团子模样,萌得不要不要的!

不黑化的小反派真的太可爱了!

“啵!”

她大大地亲下小反派嫩嘟嘟的脸颊。

“我们先去卖方子试试。脚疼不疼?等会儿我们去医馆。”

小反派漂亮的眼眸瞬间瞪得圆溜溜的!

再无半点从容,粉嫩的脸庞当即渲成了浓郁的火烧云似的红。

他羞恼道:“男女授受不亲!”

张梓若弹弹他的额头,笑道:“很好,记得要尊重姑娘,不能对人无礼。

至于我——这是娘亲表达喜爱的方式之一。”

“哼!”小反派一扭头,挣脱她的手,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到她前面去了。

张梓若紧走两步,笑意融融地拎住他衣服后襟,“脚不疼了?”

“不疼。”

张梓若挑眉,让嘴硬的小家伙自己走。

街道两侧开张的铺子不多。行人多神色匆匆,看上去有些冷清。

唯有两处最为热闹。

一处是书斋门口,青衫读书人互相行礼问好,结伴而入。

一处是聚宝酒楼,人来人往,大堂里坐着的富户和差役说说笑笑,大声地划拳喝酒。

小二扬高了声调喊着:“菜来了!酒来了!”

顾云淮对这份热闹视而不见,径直而过。

张梓若叫住他,“等等。我们去这家酒楼问问。”

顾云淮不动,“无用。”

“不问问怎么知道?”张梓若拉着他上前,正要询问。

守在门口的店小二便赶苍蝇般朝他们挥手。

“滚边儿去!不长眼的叫花子,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张梓若神色难看。她和小反派虽然生活拮据,但两人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狗眼看人低!你们也配做生意?!”

张梓若拉着小反派走人,对身后的骂声置若罔闻,只笃定道:

“往来是客,如此势利,这家店迟早要倒闭!”

顾云淮从小二身上收回目光,静静地跟着她走。

两人走了半条街,好不容易寻着一家酒楼,可惜已经关门了。

继续往前走,终于又遇着一家——福来酒楼,正是王二婶夸了又夸的酒楼。

“客官请。”门口的小二把他们迎进去,“您想点点儿什么?”

张梓若的目光快速在店中菜牌上扫过。她要卖的食谱并不在此列。

她笑道:“劳烦小二哥,不知掌柜的是否方便?我有一道食谱想要卖给你们酒楼。”

“客官稍候片刻,我去请掌柜的过来。”

小二把抹布搭在肩上,朝后面去了。

不大会儿,小二和一名留着山羊胡的男子回来了。

“客官,这位就是我们钱掌柜。”

张梓若谢过,上前问好,说明来意。掌柜邀他们移步房间谈话。

双方落座后,掌柜询问:“张娘子,不知道您要卖什么食谱?”

张梓若笑道:“我这食谱,您若做出来,不说香飘十里,起码您这前前后后几条街的人都得被勾得馋虫拱动,魂牵梦绕!”

她对风靡大江南北的卤味极有信心。

钱掌柜捋捋胡子,虽是笑着,但神色显然不怎么相信。

“老夫虽不善厨,但在酒楼浸淫多年,倒不曾见过有什么佳肴是如此霸道的。”

“您若愿意,这霸道的香味,定能成为福来酒楼的一道招牌。”

“百闻不如一见。不知夫人可有成品?”

钱掌柜目光灼灼。

“我若是带来,必然香飘一路。”

张梓若大大方方地笑道:

“不瞒掌柜的,我是要用钱才卖这道方子,否则是断断不会出售的。此方是传家的方子!”

“听同村的王二婶说,您是个公道人,我才来此卖方子。”

钱掌柜捋着胡子,神色愉悦,“生意人,讲究诚信二字。”

“是极。掌柜的是个敞亮人,我也不藏着掖着。

我没带成品,但可以现场做出来。这一百二十文,就当做押金。

您尝过后,要觉得满意,咱们就谈谈这笔生意。”

钱掌柜自无意见。无论交易成不成,他们都占了便宜。

当下未到饭点,店里也不忙。

钱掌柜领张梓若到一个小厨房,把大厨的一个小徒弟留下配菜,烧火。

小徒弟悄悄观察张梓若的动作,一是看她有无偷东西,二是顺便瞧步骤。

顾云淮在旁边同他说话,不断分散他的注意力。

等张梓若进入焖煮阶段,笑盈盈地朝他示意,顾云淮终于停止了无休止的询问。

“我去外面玩。”

张梓若不放心地叮嘱:“就在店这边玩,小心点,别跑太远。”

顾云淮胡乱点点头,到前面店里去了。

张梓若做了个简易版本的卤味,指间捏着些许未放进去的料,迷惑他人,谨防他人从用料中推算做法。

她在厨房左等右等,看还有十几分钟就可以焖煮好了,干脆交代一声,留小学徒在此看火,自己去前面找顾云淮。

顾云淮从街道上跑回来,摊开手,里面是几颗大枣。

“给你。”

张梓若问他:“哪儿来的?”

“和人玩推枣磨赢得。”顾云淮抬起手臂,往上递了递,“给。”

张梓若知道推枣磨是古代小孩玩的游戏之一。

有时候,玩的孩子会用多余的大枣当做赌注。

顾云淮手里的枣应当就是这么来的。

张梓若接过大枣,笑道:

“云淮的中点平衡掌握得不错,竟赢了这么些枣,真棒!

我去后厨要点水洗洗,你吃了甜甜嘴。”

顾云淮将手背在身后,“我不爱吃。”

张梓若心中微叹。

其实娃娃的事,并未解释清楚。

而她不过是在来的路上抱着小反派走了一程,他就对自己换了态度。

愿为她考虑逃跑要带些什么,愿意配合她缠住学徒,得了小零食也拿来送给她。

小反派,是一个缺爱,有点黑化,又存有善良的孩子啊!

张梓若摸摸他的头。

“等回了家,我们拿枣煮粥喝。走,逛街去!”

卤味焖煮的时间长,张梓若也不耐烦等,同掌柜的交代一声,便向外而去。

从村里来,走了那么一通路,临近午时,她腹中饥饿,真怕闻着人家的饭香,肚中打起鼓来。

张梓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拿出窝窝头与顾云淮分食。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领顾云淮往福来酒楼走。

还未进门,就闻了浓郁的香味。

大厅的食客拍着桌子叫道:

“掌柜的,你们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老子饭都吃完了,竟被勾得又饿了!快给我们上一份!”

“还有我们这桌!”

“小二,给我们也上份儿!”

大堂、雅间,要卤味者络绎不绝。

“掌柜的,这好吃的,你藏着掖着做什么?快上菜啊!让我们也都尝尝!”

“哎哟,闻着香味儿,我肚子都叫起来了!快给我们这桌来一份!”

面对众人的催促,钱掌柜笑容可掬。

“哎、哎!这可是我们福来酒楼的新品!对火候要求甚高。

我们给您诸位上菜,向来是精心准备上最好的。

所以呀,还劳烦诸位稍微等上一等。”

他笑容满面的朝众人团团作揖。

张梓若领着顾云淮站在门口,见众人争要卤味,唇角漾起笑意。

钱掌柜一见她,赶忙迎了过来。

“哎哟喂,您可回来了!快,里面请——”

“您说的那件事,咱们都好谈!”

掌柜还回120文,殷勤备至地邀她至后厨。

学徒打开锅盖,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屋里屋外,咽口水声此起彼伏。

张梓若虽刚吃了窝窝头,又灌了一肚子水,但闻着卤味的香味,觉得自己还能再吞下一头牛。

学徒取来筷子,夹了鸡翅和鸡腿放在小碟子上,递于张梓若。

钱掌柜眼巴巴地说道:

“您尝尝,是不是可以了?您这食谱做出来的佳肴香味确实霸道!

客人们闻见香味儿,催个不停。但您没回来,我们这儿也不敢停火。您尝尝这个程度是否好了?”

张梓若接过碟子,夹了一块肉,喂到绷着小脸作无动于衷态的顾云淮嘴边。

“尝尝。”

小反派乖巧地张嘴吃下,细细咀嚼。

眸光如星辉汇聚,明亮粲然,“好吃!”

张梓若笑了起来,自己也尝一块。

“可以了。”

钱掌柜听得笑开了花。

适才,张梓若未归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诱得不行,尝了两块儿,顿觉新鲜爽口,颊齿生香,麻辣回甜,令人吃了还想吃!觉得已很可以了!

学徒却说,根据张娘子的吩咐,还未到时间。

好不容易等到张娘子回来,一入厨房,便再也按不住肚中的馋虫。

自己动手也盛了一小碟子卤味出来。

听到张梓若说可以,他忙不迭地放下碟筷,要与张梓若商量签订契约事宜。

这香味,这味道,就已引得众人争相购买。要是完整的方子,那还得了?

妥妥是个摇钱树!绝不能错过了!

张梓若初入古代卖食谱,不知道要什么价格合适,干脆狮子大开口,要这一道菜的分红。

让钱掌柜出价。

果不其然,钱掌柜唉唉地叫着:

“张娘子,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一口价买断的,哪有分红的道理?

不如这样,张娘子,您是个爽快人,拿出了这等好方子,我也不小气,给您五十两!

买断这个方子!您看可行?”

张梓若笑笑:“掌柜的,您用了这种方子,保准是在这县城,甚至府城里,名头最响亮的一家酒楼。

定然生意红火,食客络绎不绝!

这可是传家的秘方,五十两实在是少了。”

钱掌柜是个老狐狸,见张梓若只说少,却不说自己要价,心知她自己也没个底。

于是,微微一笑,捋着胡子反问:“张娘子觉得多少合适?”

张梓若估摸着钱掌柜出价五十两,定然是低于他的心里底线的。

往上加价总是没错的,但不知加多少合适。

她不善于砍价还价。

以前去买衣服,只会和老板说,少点吧。老板给少五块,她就心满意足了。

现今,方子该要多少钱,她也不确定该加多少。怕要多了,反而失了这个交易机会。

就像买衣服,不知砍价多少合适,她尝试着砍了一次。

一刀下去,老板说,不卖!你去别家看看吧。

同理,她也不敢多加价,寻思着寻常百姓一年普通开销也就二两左右,加个十两应该就很可以了。

“一百五十两!”

端坐在圈椅上的小反派陡然开口。

钱掌柜唬了一跳,“一百五十两都够在县城买个铺面了!”

他朝张梓若笑笑,“到底是孩子,不懂得行市物价。”

张梓若不应和,反说道:“孩子不存话,倒把我预期的价格给说出来了。”

这翻了三倍的价格钱掌柜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张娘子,我敬您是个爽利人,做事也实诚,才出这个价格。着实不低了。

您上街上打听打听,除了我,还有哪个会给这么高的价格?

这县里,除了我家和聚宝酒楼,其他的几乎都干不下了,拖着也是苟延残喘。

那聚宝酒楼是县太爷小舅子的生意。

你若去了那处,别说给银子,让您吃一顿,就算是赏了!

到了那儿,方子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我家能开到现在,那是因为东家的祖母的手帕交的女儿是镇国公小少爷的奶娘!

咱京城有人,县太爷他小舅子想要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我这儿,可以说是,唯一敢收方子,还能给您公道价格的人了。”

张梓若一眼就看出这话的漏洞。

“除了县里,我还能卖给府城的酒楼。县太爷他小舅子总管不到府城去。”

双方你来我往的,各述优劣,砍价还价。

在这进趟城要掏十文钱的时代,张梓若对价格控得死死的。

砍价还价能力在短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

最后终于说动掌柜,定在了九十四两。

掌柜的写着契约,连连感叹:

“小娘子这口才着实令人佩服!八十两已经是我的底线了,您竟然还能再往外抠十四两!”

张梓若笑道:“我从您这儿往外抠十四两不算什么。

您可是转眼就能靠方子赚到一百四十两、一千四百两,一万四千两,不断的银两!”

钱掌柜哈哈一笑,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亲自去取了银两来,当着张梓若的面称好后,交给她。

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元宝,四锭十两的小元宝,皆银光灿灿!

还有几块碎银子,虽有的氧化发黑,在张梓若眼里无不散发着美妙的光芒。

有钱了!

有钱了!!

有钱了!!!

她心中畅快,刷刷刷签下契约,取一块碎银子,让钱掌柜帮忙换了一贯铜钱。

把银两铜钱通通收好后,她把方子交给掌柜,另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以及卤味变化的多样性。

掌柜听得连连点头,心生感激,不仅请他们在酒楼吃饭,还让赵大包了卤味送他们。

临走时,又特特送了一封点心,“给孩子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掌柜的。”张梓若含笑收下。

包里有了钱,张梓若顿觉身板儿硬了不少,瞬间头不疼了,腿不酸了,走路也有劲了。

捞起小反派,抱在怀中,走路生风!

“我自己走!”

“没事儿!我有劲儿!刚刚在酒楼里,你报价报得太好了!”

张梓若眉开眼笑,狠狠地、响亮地亲了小家伙一下。

“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怎么想到报这个价格?”

“……”顾云淮面无表情地擦擦脸,“爹的一位朋友卖过方子,我听他说价格要喊高点,掌柜给的价格就会适中。”

张梓若笑道:“这是个中庸之道的高手。”

两人去交了税,亲眼看着书吏在他家的名字后面写上“已交”,张梓若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出了县衙,顿觉风清气爽,景致怡人!

蓝天白云,气清新,阳光娇媚,鸟鸣宛转,草木一新。

屋舍街道,古色古香。小桥流水,如诗如画!

连骡子拉了一坨粪,都觉得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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